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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骨铭心] 姐姐

*伪/霜杏

*ooc 

sum：“他没必要去等一个九十秒的红绿灯。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 ​​​

鞠翼铭第一次看见赵珂。

头发扎了个小辫，身上挂着叮铃铛啷的挂饰，站在他妈身后，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

他爸拽他胳膊让他站起来叫人。

他站起来了，但没没说话。

他爸好话说尽，他还是不吭声，气得抄起筷子敲他寸头上，青剌剌的头皮瞬间红了一大片，他看他爸那张老脸半响，还是没说话。

最后还是赵珂他妈劝住的，她语气体贴又温柔：“都是孩子。”

 

鞠翼铭觉得怪好笑的，但他没敢笑，他脑袋还痛的要死。他坐下来拿着筷子自顾自地挑菜吃，他爸跟赵珂他妈在谈事情，声音压得低。还特地坐到饭桌对面。

 

总共也就四个座位，赵珂没得挑，就在他身边坐下，拉椅子的时候刻意隔了一段距离。赵珂吃了两筷菜，开了一听啤酒。他单手开的，挺装逼的，察觉到鞠翼铭的视线，还友好地问这个便宜弟弟要不要。鞠翼铭摇头。

 

赵珂他妈眼尖，瞥见他这一个动作，拍桌就怒吼：“赵珂！”

鞠翼铭看见他爸下巴上的肉都抖了抖。赵珂他妈中气十足：“喝酒喝酒！自个喝，还给弟弟！混死了！”

 

赵珂跟他妈笑笑：“那都我喝。”

 

鞠翼铭没由来地看向身边，赵珂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看我干吗，我脸上有菜吗，吃啊！”

 

 

鞠翼铭觉得赵珂挺好相处的，感觉他脾气挺好的。

 

真的，他第一眼就是这么觉得的。就算赵珂带着皮手套，贼拉屌地戴着根银项链，头发像一堆枯草，但他觉得是觉得他俩气场挺合得来的。他在心里这样想的时候坐在饭桌前吃早餐，眼睛盯着面前的一杯牛奶发呆，耳朵里是赵珂他妈让赵珂去修剪头发的软硬兼施。鞠翼铭猜是赵珂没舍得剪烫坏的锡纸烫。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可能这就是社会男人吧。就是这个社会男人喝啤酒也喝旺仔，吃烧烤也吃大鸡腿，那个鸡腿还是从他手里抢来的。如果他不抢他的鸡腿就更好了。

 

赵珂余光瞥见鞠翼铭拿上书包去玄关穿鞋，逮着他妈说话喘气的间隙从椅子上蹦起来，“鞠翼铭，我跟你一起出门。”

 

“小鞠去上学，你干嘛去！”

 

赵珂利索地关上了门。鞠翼铭还是觉得余音震得耳朵发麻，他有点担心他这个年纪就会得耳鸣。赵珂走在他前面，慢吞吞地下楼梯，他今天穿的一身黑，手里还拿了一件外套。鞠翼铭看了看外头的大太阳，又垂眼看看赵珂，觉得他脑子不太好使。他这么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赵珂说：“我今天在网吧过夜。”

鞠翼铭“哦”了一声。

 

他俩都没啥话好说，那他怎么就觉得他们应该挺好相处的呢。鞠翼铭觉得自己魔怔了。

他在上数学课的时候，看着一串串字符，很无厘头地在想，赵珂今天剪头发了没。

他又想赵珂剪掉头发的样子。

应该是还不错的。为什么。因为他眼睛好看啊。

赵珂的颧骨高，脸颊处的凹陷差点让鞠翼铭觉得他营养不良。但这给他平添许多风情。

风情。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的词语让鞠翼铭骤然回神。一个理科男，形容他哥，风情。他对着出现在草稿纸上的词语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匆忙用凌乱的线条盖过去。

 

“鞠翼铭，哎，你怎么了？”

“你脸和耳朵都好红啊。”

“你不会中暑了吧？”

 

他当然不是。操。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赵珂他妈炒了两荤一素加一汤，准备了三副碗筷。他端起碗吃了两口，想起今早赵珂跟他说他去网吧过夜，跟赵珂他妈报告，“阿姨，赵珂今天去朋友家玩了，不回来了。”赵珂他妈对他笑了一下，她习以为常的语气：“我知道。”她把肉往他那里推了推，“你多吃菜。”

饭后，他仿若不经意地问起赵珂在做什么。

赵珂他妈也想了好一会，“唱歌的？他跟我说过的，哎哟，但我有点忘记了，他喜欢，我也不管他。”

他爸突然接话，“搞音乐的？小鞠也是啊，喜欢玩鼓。”

赵珂他妈说：“打鼓还行，别像赵珂了。太野了。”

 

鞠翼铭在脑子里搜刮着与赵珂为数不多的见面情形，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赵珂他妈说的野是什么意思。野吗，不啊。

明明看向他的眼神那么纯。关于这个词的注释，鞠翼铭绞尽脑汁捡了几个近义词，清澈干净，温柔真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形容赵珂。可能是今天早上的阳光太好了，风也温柔，和赵珂走过的路口都是绿灯。

 

遇到第一个红灯的时候，他在想，为什么赵珂要在那个街角就跟他说再见呢。

 

他早上起床收拾书包，想起隔壁班的人昨天恶狠狠地说要教训他的事。中间由来其实很简单，就是鞠翼铭前几天月考的时候没给那个吊车尾的人抄。鞠翼铭坐第三排，那人坐他斜后两排。他想这能抄到个啥。但那人觉得丢面了，就叫上几个同样咸鱼的兄弟打算给他点颜色看看。鞠翼铭觉得他们这是看不起他一米九的身高。

 

但他不想惹事，也不是怂，就是嫌麻烦。

 

所以他放了学就撒腿跑。跑过一个路口，就遇上抄小路来堵他的人。好家伙，为了壮面，请了四五个人。鞠翼铭心里估算了一下，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自己打不过。

 

他们走得几步路还挺有那感觉的，鞠翼铭低着头看他们，心里估算着打架的胜算。

 

“别在这，大路上，人都看。”

“哎，那，那路口，一网吧那，没人经过，小路。”

“行。”那个人说：“鞠翼铭，看不起我是吧？走吧。”

 

鞠翼铭觉得他脑子里有屎。真的挺傻逼。他真诚地想。

 

 

“哟，干嘛呢这是？校园霸凌啊？”

蹲网吧后门抽烟的人慢吞吞站起身，瞧了眼他们，把烟扔地上，用鞋底碾了碾，朝他们走来。

 

鞠翼铭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他从小就对声音格外敏感，关键赵珂的声音也特别，电滋滋的又清凌凌，他咬字又清楚，就显出一些温柔来。鞠翼铭嚼了嚼赵珂说的这句话，确实读出了一些护犊子的意味。

 

啧。

他这姐还挺野。

 

能不野吗。

要是赵珂他妈在这，一定会说这句话。他十六岁就出去乱混，酒吧当家，网吧电竞椅子当床。玩过收保护费的角色，也领人教育过欺负小孩的混混。啥事都做过，他兴致勃勃地都玩了一遍，最后选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拉普当职业。

 

那关于打架，他确实是很久没干这种事了。掉价。赵珂擦擦鼻子，说话声音不是很大：“搁这干啥呢都，多打一啊，现在小年轻，真不要脸。”

“真有本事。”他嗤笑，“要不要让警察叔叔给你们上一课啊？”

带头的那个男孩子警惕地看着他，嘴上也不饶人，“看你这也不像个正经人啊。”

 

赵珂口香糖嚼的吧唧响，他掏了掏耳朵。

“这话咋这么多呢。”他说。

 

他吐出口香糖，用纸包好，抬手扔进垃圾桶。回身冲那衰仔面上。他拳头结实，照他妈说就是跟他的狗脾气一样，又臭又硬。他也好久没动真格的了，要不是瞧他们校服都是跟鞠翼铭一个重点中学的，他才不会出来当这个草包英雄。也亏得这帮人都是没经过事的鸡崽子。来的时候气势如虹，见了个真枪实战的，一乍如风散。赵珂打架没个章法，乱抡，冲在人堆里就像一颗炮弹。他刻意收了点力道，但到底是实打实地打在皮肉上，那个也挨不住疼，龇牙咧嘴地叫人一起。也亏得他身量小一些，前后左右躲得利索。

 

“哥，哥。您别打了。”剩下的两人想拉人都不敢，生怕赵珂冲到他们面前，也给他们吃点苦头。

跟他缠斗在一起的几个高中生倒是硬气，“怕什么啊，我们人多啊。”

 

赵珂觉得怪好玩的。他笑道：“行啊，你们想打那就来啊。”

 

 

“赵珂。”

鞠翼铭喊他，“行了。”

 

赵珂懒洋洋地“哦”了一声，看了眼面前的几个人的惨样，还挺高兴，颇有点宝刀未老的感慨。那帮男生匆忙拎着包走到大路上，赵珂还能听见他们互相说话的声音，比如痛不痛要不要去医院之类的。他小声嘟囔着我可没下狠手，从兜里拿出手机看时间。

下午五点五十。

 

妈的，他一觉睡到现在。要是被他妈知道他又宿醉，他又得挨打。

 

他想回网吧拿东西，看见鞠翼铭还站在那。一米九的个，拎着个黑色书包。屌的要死的先天条件，结果剪个眉上刘海，所幸这崽两眼睛大，让糟透的发型好不容易挽回了点。赵珂眯着眼睛看鞠翼铭，他一抬头就被太阳光刺得眼睛发痛。

“你现在回家吗？”他问。

鞠翼铭点点头。

赵珂觉得眼睛快瞎了，“你过来点！跟你说话！”他没好气地指使这个便宜弟弟，“你帮我去对面买瓶蜂蜜水，口香糖，然后再来一包烟吧，就我通常抽的这种。”

 

鞠翼铭说好。

他站在路口等红绿灯。90秒的倒数，他一点也不着急地站在等待线内。有一些人看没车就直接穿过马路了。鞠翼铭还站那。他妈的，他连马路都不乱穿！他还让他去买烟！赵珂为刚才还想分他一根烟的邪恶念头羞愧不已。

 

“鞠翼铭！”

赵珂说，“别买烟了。”他费力地摸着膝盖处的裤口袋，他一时掏不到想要的东西，急躁得耳朵都窜上了红。鞠翼铭看他觉得像一只找不到小零食吃的炸毛猫。赵珂终于找到，直起身子，说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含糊，“也别买口香糖了，买卷薄荷糖吧。”

他递过去一张皱巴巴的红票子。

 

鞠翼铭没接。

磨磨叽叽的，烦人。赵珂皱着眉塞他手里，“你在对面等我。”他说完就跑进网吧，窜进去的身影眨眼就不见，快得像醒来了无痕的春梦。

 

鞠翼铭结账的时候看见拎着外套的赵珂在认真挑选关东煮，衣袖都快垂到地上，他也没管。

“我要福袋，鸡脆骨，北极翅，这个丸，这个，那个，萝卜，豆腐，还有那个。”

他的戒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在透明玻璃上，鞠翼铭默不作声地看了会，觉得他的手指还挺好看。

“还有这个鸡肉串，这个，这个多拿两串，再拿两个鸡腿。”

“鞠翼铭！”

赵珂突然点他名，问他还要什么。他走过去，仗着个子高，心安理得地观察赵珂，赵珂正直愣愣地盯着撒着辣椒的鸡块吞口水，连余光都不曾注意到他。鞠翼铭想了想还是顺着他意思说，“要鸡块。”

赵珂回头看了他一眼，转头美滋滋地再要两鸡块。

 

鞠翼铭也是在他付钱的时候才知道他到底买了多少。他无语地看着赵珂，“你买那么多当晚饭吗？”

赵珂端着两碗关东煮，指间攥着袋子，东倒西歪走到一张桌子才如释重负，瞅了眼还站着的鞠翼铭，“咋不懂事呢，去买两瓶可乐。”

鞠翼铭买了一瓶放他面前，提醒他，“回家还要吃晚饭的。”

赵珂点点头，眼神示意他坐下吃，他叼着一块萝卜，烫的直吸溜，“我知道啊，这我早饭啊。”

鞠翼铭权当陪他，赵珂真饿了，吃的不亦乐乎，完全没有问他刚才事情的意思。他眼神晦暗地从他毛绒绒的发顶移到窗外。

 

他想起赵珂他妈昨晚跟他说的话。

“我跟你爸也说了这件事，我们觉得也应该让你知道。赵珂......他就是，有一些些不同。”

她说的隐晦，“你不能叫他哥哥。”

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情，就像是接受她煮的他并不喜欢的晚餐。

 

他问。

“赵珂知道你跟我说吗？”

 

赵珂他妈说。

“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鞠翼铭同情地看着面前的赵珂。

赵珂被他的眼神吓一哆嗦，他嘴巴里还塞着东西，支支吾吾像在打哑谜。鞠翼铭拧开蜂蜜水瓶盖递给他。

 

赵珂真心觉得他这个弟弟挺不错的。

 

比如有时候家里人都上夜班了，鞠翼铭还给他煮饭。虽然是一盘咸齁咸齁的番茄炒蛋和没啥味的青菜肉丝汤。但起码没让他饿着。他感动极了，跟着端着碗碟进厨房的鞠翼铭身后喋喋不休。

“我洗吧，你看你煮了饭，我来吧我来吧。”

“你太好了。”

“我下次也给你煮。”

“我跟你保证，以后有我一口饭，绝对也有你半口。”

 

鞠翼铭把他赶走，关上玻璃门的那一刻，他觉得世界清静了。

 

再比如有时候他嘴馋还指使鞠翼铭出去买东西吃，赵珂爱吃各种各样的小吃，小龙虾烧烤花甲等等等等，鞠翼铭就没见过他有啥是不吃的。他也会叫鞠翼铭一起来吃，但是鞠翼铭拒绝了。赵珂原来还以为鞠翼铭是自律乖小孩，后来赵珂才知道这个逼是瞧不上那些东西，贼他妈挑食。

但赵珂不喜欢一个人吃饭，碰着什么想吃的就磨着鞠翼铭想拉他一起去，鞠翼铭偶尔也会答应他。

 

什么都很好。

就是除了有时候他们会吵架。也不是有时候，是经常。

不过那是刚开始相处，两人挤一个屋檐，睡相对两间房，都不太习惯。脾气又都燥。但他们的燥脾气也不太一样，赵珂碰着事就不太想说话，他得自己想通了才行。鞠翼铭就是暴脾气，赵珂就瞧不惯他那个样，屁都听不进去，跟他说话的时候感觉他身上有个屏蔽罩，把他的话全都反弹。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们都各自摸索出与对方的相处之道。

赵珂是这么说的，关于他们日渐亲密的关系，“改变总归是好的。”

 

鞠翼铭收拾完就拿着书包去赵珂房间写作业。赵珂早已经不记得他来的原因了，后来多来几次，他也就不问了。现在他看着占据他桌子的鞠翼铭，还觉得习以为常，自己瘫在懒人沙发上打timi。

他人菜瘾大，还偏要玩射手，团战一死，他就噼里啪啦开始骂人。骂不过瘾，还要拉着鞠翼铭一起。

“你说是不是我的问题？”

“不是。”确实不是，但你可以不玩ad。

“我输出不够高吗，为什么不保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不会玩。”但你可以买复活甲。

鞠翼铭阳奉阴违的奉承话让赵珂听高兴了。过了一会，终于咂出一点不对来。

 

赵珂说：“你上次 不是这样说的。”他怀疑的目光把他从头到尾扫视一遍，确认他还是他那个原装原芯的便宜弟弟。“你还记得你咋说的吗，鞠翼铭？”

“我靠，你他妈说我菜，说我活该！”

“你还跟我吵架，你他妈还冷暴力！”

 

“对不起。”鞠翼铭说。到现在为止，他暂时认为赵珂是要翻旧账。

 

当然赵珂本意确实如此，但是他一讲话，思路就不随控制地乱飞，“不对啊，你咋回事啊，你咋突然对我这么温柔啊？”

这个问题被他大大咧咧地放在明面上，就像一个潘多拉盒子。他一瞬间进退两难。

 

明明是来质问的，现在倒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脸紧张兮兮，眼珠子四处乱瞟。

 

鞠翼铭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不就我发现我喜欢你了吗。”

 

“我操，鞠翼铭！”赵珂像一只炸毛猫，只会“我操我操”，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惊讶什么，因为他现在脑子跟他的词汇一样空白。

 

鞠翼铭对他翻了俩白眼。他说：“我喜欢你啊，我这话咋了吗？你凶我干吗啊。”

 

如果没有前面一句，赵珂通过这熟悉的语气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他妈就是他那个跟他吵死人不偿命的弟弟。

但就是有那句话，他妈的，这个逼这么随意跟他说喜欢的吗？

赵珂这个时候想的居然是鞠翼铭怎么昨天还他妈拒绝跟我去吃海鲜自助餐？

如果鞠翼铭知道赵珂脑子放空的时候在想这个无聊的东西，他肯定要跟赵珂生气，立誓不再理他，然后摔门回自己房间。

接着又是他去哄赵珂，抑或者是赵珂给他递台阶。然后又和好。

周而复始，跟之前的争吵和好模式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是这次的争端是鞠翼铭说了“我喜欢你”。

幸好他俩还没有到那种能从对面表情中就能读出心理活动的地步。

赵珂涣散的眼神又聚焦到鞠翼铭的脸上，试问，你能拒绝一个十九岁的高中生用那种可怜的狗狗眼神盯着你说喜欢你，你他妈忍心不给他反馈吗？他都拜托拜托你了，眉毛上的刘海都在努力讨你笑，喂！

反正赵珂拒绝不了。

他要是能拒绝，一开始就不会让鞠翼铭进他房间。

打着请教他写作业的幌子，光明正大地侵占原本属于赵珂的独属空间。

 

 

 

#

鞠翼铭放暑假那天，赵珂领他去酒吧喝了个爽。喝爽的是他自己，当然伺候醉鬼的鞠翼铭也挺爽。

鞠翼铭为什么呢。因为赵珂喝醉了是真的挺野。

 

这人醉的今年几几年都不知道，鞠翼铭跟他说唐朝。他还真信了，装模作样跟他互称兄台。鞠翼铭说唐朝不叫兄台。赵珂说，他看电影里演的啊。鞠翼铭问他哪部电影。他说，唐伯虎点秋香。他拱手的姿势还挺潇洒的，如果他能站稳的话。

回到了家，鞠翼铭换完鞋，给赵珂换。赵珂扶在玄关，对着鞋柜叫秋香。

他们动静不小，赵珂他妈披着衣服起来。鞠翼铭连忙扶住嘴里念叨秋香脚下打滑的赵珂，“阿姨没事，他喝多了。我扶他回房间。”

“哎行。这孩子，我明天怎么打他。”她走到厨房，兑了一杯蜂蜜水。是鞠翼铭接过的，也是鞠翼铭喂的。

 

赵珂喝完水仰到在床上，不知道想到什么哈哈乱笑。

他说：“小鞠，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他忽然坐起身，一边笑一边打开柜子钻进去，“哈哈哈哈哈哈，对了，我还有女装哈哈哈哈哈，秋香，哈哈哈哈哈哈哈。”

 

鞠翼铭觉得赵珂这是解放天性了。

 

赵珂毫不顾忌地在他面前脱光衣服，拿着两件裙装问鞠翼铭哪一件好看。

鞠翼铭皱着眉头，眼神很认真，看上去他思考得很艰难。也确实，要把视线转移到这两件他觉得都挺一般的裙子上是真的很难。

他最后好似做出了重大决定：“左边那件红的。”

 

“我也觉得这件好看。”赵珂挺高兴的。他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捧着鞠翼铭的脸响亮地亲了一记。鞠翼铭的手扶上他的腰。

 

赵珂抱着裙子倒在床上来回打滚。

玩高兴了，爬到鞠翼铭面前仰着脸看他，他头发又卷又乱，脸显得格外小，眼睛好亮。鞠翼铭害羞的不好意思再跟他对视。但赵珂不依不挠地扳回他的脸，一定要他看他。看得鞠翼铭整张脸都通红，赵珂哈哈大笑，鞠翼铭恼羞成怒地瞪他。赵珂笑得直打嗝，他伸出手指勾他过来，声音故意压低，“我跟你说个秘密。”

 

鞠翼铭有一种很强烈预感他要说什么。

 

他故作镇定坐过去，赵珂整个上半身向他倾斜，他可以清楚感受到赵珂光裸的肩膀透过他那件薄薄的T恤传递的热度。

 

赵珂说：“哈哈哈哈哈哈，骗你的，我想穿裙子，你帮我穿吧。”

 

他太恶劣了。

 

但鞠翼铭善解人意地原谅了他。原谅了他姐。

他说行。

他刚抖开裙子，赵珂又改变主意，他说，“我不要你帮我了。我自己穿吧。”

他自己钻进去，像一条毛毛虫，他裹在里面打滚玩了会，自个蹬腿伸手，穿好裙子。

 

他走到镜子前，慢慢地转了一个圈，裙摆旋转又柔顺地垂坠在他小腿，红得太风情。

他用纹了身的手拎起裙子一角，仔细盯着瞧。赵珂跟他说，这个是他十八岁的礼物，他妈妈离婚的那天给他买的。

这是赵珂第一次谈起他的家庭。

他说起他爸，没文化脾气大，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牌，打牌打牌，人都快被他赔进去了，还玩。

烦人，他说，幸好他妈悬崖勒马，及时回头。他说着说着眼睛就湿了。他说，你爸挺好的。

 

鞠翼铭说是。

他母亲走太早了，他爸一直一个人带他。他知道他爸挺辛苦，所以他爸提出要结婚这事，他一点也没反对。

 

提及这个话题，两人都有点沉默。

过了一会，赵珂忽然问他：“想做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纯，眼睛晶晶亮，仿佛他刚才只是说了一句类似今天天气好不好的寻常话。

 

鞠翼铭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他想拒绝的，但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啊。

 

他们做完了。他突然喊他：“姐姐。”

 

赵珂混沌的眼睛一瞬清明，他一胳膊杵在鞠翼铭心口，“卧槽，你他妈叫我什么？”

 

鞠翼铭这个时候就格外腻人，长手长脚抱住赵珂，还把刺脑壳搁赵珂颈窝，赵珂觉得又痒又痛，但他推不开又躲不掉，哎呦哎呦气得直骂小畜生。鞠翼铭被骂了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姐姐。”

 

赵珂说他神经病，得了便宜就卖乖，顺着杆子往上爬。

 

鞠翼铭想了想觉得也没啥错，压着他姐又操了个爽。

 

 

 

 

#

赵珂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也快变成一个神经病了，被鞠翼铭传染的。他觉得这样不行，自己不能变成一个神经病。他决定开始思考。靠着床头，胡思乱想。你不能要求一个搞音乐的人去搞那种理性的文学辩论，他只会头痛。赵珂抱着抱枕，瞪着眼睛看着对面白墙上的一只乱飞的虫子。鞠翼铭在他旁边写作业，有事没事还要跟他说两句无聊的话。这就是赵珂觉得他sb的地方。自己有房间不待，有书桌不用，偏偏要到他这里挤。一米九的大男孩，把房间都变得逼仄。赵珂看着虫子飞到桌上，又跳到绿萝叶子上，然后啪几被鞠翼铭捏死了。

 

鞠翼铭拿了纸擦手，好心跟他说：“就一只小虫，放心，我打死了。”

 

赵珂说：“哦。”

他觉得自己的深刻思想随着实体化的尸体掉入瓶颈的深渊了。他今天的思考结束了。没啥意思。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玩，他再不靠谱也记得把音量键摁到最低，耳朵得凑上去才听的清楚。鞠翼铭看着窗上印出来的赵珂傻样，心里快笑死了，但他不敢太明显，他怕被赵珂打。他看了一会，就出声让赵珂把声音放大。

 

赵珂一幅为他好的虚伪样子，“你这不还要写作业呢吗。”

手指诚实地按上音量键。

“这咋好意思。”

 

“算了吧，赵珂，我看你挺好意思的。”

 

赵珂心里正烦，这时候听不得鞠翼铭说他，喂，他比他年龄大哎。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就是听不得。

鞠翼铭被抱枕砸的猝不及防，赵珂张牙舞爪地从床上蹦起来，叉着腰让他滚回自个房间去。鞠翼铭就说他这里环境好，窗哗啦一开，风一吹，作业写的贼顺。

 

靠。

赵珂被他的不要脸打败了，灰溜溜地爬下床，盘腿坐地上玩了一会，又觉得没啥意思。他撑着脸看鞠翼铭装模作样地写了好一会，突然开口。

“你写的啥啊，写那么快，题对不对的啊？”

 

他兴致上来，凑上去看，入眼一大堆英文字符，把他又给镇回去了。他缩缩脖子，咂舌，“天，可真难。”他又哗啦啦翻到练习册最后面，“还没答案啊，”他同情地看向鞠翼铭，“好惨啊，小鞠，答案都没得抄，暑假好惨，还要写作业。”鞠翼铭手转着笔，装逼随手就来，“还行吧，我觉得还挺简单的。”他搂着赵珂，让他坐自己腿上。赵珂也没啥扭捏，找了一个舒坦的位置，继续进行思考。

 

这一天是夏季里最寻常的一天。蓝天白云，晚霞夜风，空气里有还没消散的炒菜味道，有楼旁边种的栀子花香。乘凉的人照例搬出椅子聚在一起说话，孩子们叽叽喳喳跑来跑去。他看着一架飞机经过，留下一道白尾巴。

 

他说，“鞠翼铭。”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感情？”

 

鞠翼铭在写英语翻译，写得挺认真：“知道。”

 

赵珂却说：“你还小哎。”这把鞠翼铭剩下的话都堵嗓子里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些怅然的伤感。

 

鞠翼铭这个时候还在想，赵珂侧过脸的样子可真好看。 

只听赵珂说，“你现在就像是对待一个年长的大朋友。你只是想跟我玩，不是爱我。”

 

鞠翼铭说：“你说的不对。”

“我知道我自己。我就是喜欢你啊。”

 

赵珂听了好话也就不再为难他，兀自咬着手指头发呆，鞠翼铭抱着他读英文，过了一会，赵珂胳膊肘碰碰他，他耳朵凑过去。

赵珂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体？”

鞠翼铭诚实地点点头：“阿姨跟我说的。”

“她怎么跟你说的？”

“她让我叫你姐姐。”

 

“哦。”

鞠翼铭有点惊讶他姐这么平静的样子，大脑袋凑他眼睛底下，赵珂一脸无所谓，还有心情冲他翻了个白眼，他又觉得鞠翼铭神经质发作，就不理他了，推推他的手让他松开，他还等着去打timi。鞠翼铭不干，他就怕赵珂情绪不对，还不跟他说。他执拗着不撒手。赵珂骂他，“狗东西。”他走不掉索性抓来扔他的抱枕，下巴蹭在软绒绒的毛上，“那你写作业，我看着你写呗。”

 

鞠翼铭写完英语阅读，小心翼翼地去看他姐，赵珂早就睡熟了，打着小呼，被放到床上，舒舒坦坦地蹭到枕头上继续睡。

 

#

鞠翼铭曾经试探一般地问赵珂，如果他们的关系被爸妈发现了怎么办。

赵珂在玩鞠翼铭新买的鼓，他正专心致志地捣鼓，鞠翼铭可宝贝了，他得趁机多玩会，玩得开心就没太听清鞠翼铭说了啥。赵珂也懒得去问。

 

“赵珂！”鞠翼铭好像有点生气了。

赵珂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伸着脖子探出脸去瞅，正巧碰到鞠翼铭盯过来的视线。两人无声对视持续了几秒，赵珂先认输，真的是烦死了，他想，鞠翼铭是不是知道我吃死了他这一套啊。每次都这样的，不说话，就盯着看，可怜巴巴的。还好他们关系近了一大步，要是之前，赵珂真是吃不消。

他说，“发现就发现了呗，多大点事，矫情。”

 

鞠翼铭想看赵珂新添的纹身。

赵珂大方地把手臂伸过去，他很满意，挑着眉毛得意洋洋：“好看吧？”

鞠翼铭认真看了看，点头。他姐手生得是真好看，他又凑近看上面的花纹，眼睫毛都快扫到皮肤上。赵珂的视线就是小鞠长长了的头发，黑黝黝，毛茸茸的。哦，他还看见这个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小鞠。”

“干吗？”鞠翼铭眨巴眼睛看向赵珂，“我也想纹。”

 

赵珂想了想也没拒绝：“等我高兴了再带你去。”

 

等赵珂终于高兴了，鞠翼铭大一都快结束了。那家纹身店店面很小，店主是一个大叔，感觉跟赵珂还挺熟的，他们聊了近况，还聊到了赵珂他妈。赵珂没半点不耐烦，聊完就兴致盎然地给他选图案，他们拌了八百次嘴终于选定。鞠翼铭决定纹在右手臂。赵珂也没玩手机，就坐在他身边盯着瞧。他一会说哇鞠翼铭针刺进去了，你感觉没到没，痛不痛。一会又说感觉没他的纹身好看，刚才应该再选选。他是真高兴啊今天，叭叭说个不停，他说鞠翼铭你要成为花臂大哥了。鞠翼铭说，那我不就是黑社会老大吗。赵珂说，你顶多是个收保护费的跑腿。

店里空调不太冷，风扇嘎吱嘎吱地转。赵珂说，“这风扇老死了，有钱干嘛不去买个新的啊。”鞠翼铭拉拉他的手臂，示意他别说了。赵珂抿抿嘴唇，说：“本来就是。”

大叔低着头在弄纹身刀，他说：“下次你来就换了。”

之后赵珂就没再提了。

 

纹好他们决定去吃晚饭。鞠翼铭牵着赵珂。赵珂嫌热，不让他牵。鞠翼铭说，晚饭去吃烤肉吧。赵珂昨晚就一直念叨想吃烤肉。

赵珂眼睛一亮，连忙说好。

 

他们沿着江边慢悠悠地走，吹向他们的晚风好温柔啊。他们牵着手走到一个路口。红灯转绿。

 

“哎，你说，咱两算不算王八对绿豆啊？”

“你在说你王八吗？”

“.......”

“我的意思是，咱两算一见钟情呗。”

赵珂笑疯了，“你他妈还知道一见钟情啊？”

鞠翼铭说：“我知道啊，不就是第一次见面就情投意合吗？”